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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诏狱出来,姜云冉终于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阳光灿灿,照得人睁不开眼。
    可即便如此,只要是人,也都会喜欢着金灿灿的阳光。
    罗鸣面色苍白,眼神躲闪,满心皆是忐忑。
    姜云冉淡淡道:“此事本宫会如实禀报陛下,至于陛下如何处置,那是之后的事情,为今之计,你要查清那一碗毒粥因何而来。”
    “另外,务必保阮庶人的安全,”姜云冉睨了罗鸣一眼,“她的确犯有重罪,但她可以问罪死刑,却不能被人莫名毒死,你可明白?”
    罗鸣冷汗涔涔。
    他膝盖一软,就那样跪倒在地,不顾四周其他仪鸾卫的目光。
    “是,微臣谨遵贵妃娘娘口谕。”
    回去的路上,姜云冉神情平静。
    倒是青黛和红袖两人不停交换眼神,都对阮庶人所言之事感到惊愕。
    姜云冉见她们这般模样,不由道:“此事须陛下定夺。”
    青黛犹豫片刻,还是道:“何苦呢?”
    姜云冉摇了摇头。
    此刻天光灿灿,温暖的阳光倾斜而下,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明明是这样温暖的暮春,但这长信宫,却仿佛依旧还停留在去年的风雪交加中。
    人心之贪,人心之恶,无人能揣摩清楚。
    姜云冉不是她,无法替她回答,她说:“或许,需要当面问一问了。”
    她这一趟没有回听雪宫,而是直接去了乾元宫。
    此刻景华琰已经下了早朝,相比之前数日的忙碌,他今日显得宽泛许多。
    刚午歇起来,他已经在知不足斋处置政事,姜云冉刚一踏入浩然轩,就听到里面传来梅有义的声音。
    不是她对梅有义多熟悉,而是梅有义此人跟梅贤妃说话一直都是一个腔调。
    自持身份的轻言细语,似乎十分温文有礼,可听在耳中,总觉得不是很舒适。
    他们的态度高高在上,冷漠无情,仿佛只有高门出身才配活着。
    景华琰一早就交代过,姜云冉是可以随意进出浩然轩的。
    不过她一贯守礼,从不会好奇偷听,因此此刻一听到知不足斋的声音,立即后退半步。
    “许久没喂锦鲤了。”
    姜云冉含笑着说道。
    小柳公公便从善如流伺候她去流光池边散步。
    不多时,知不足斋房门打开,几位朝臣踏步而出。
    流光池就在知不足斋正门之前,此刻所有槅门都被打开,贵妃娘娘姝丽华贵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贵妃娘娘万安。”
    朝臣们脚步微顿,立即躬身行礼。
    姜云冉把手中的食盒交还给小柳公公,含笑道:“几位大人无需多礼。”
    等众人离去,姜云冉的目光在梅有义高大俊雅的背影上停了一刻。
    待她收回目光,一下子就撞进景华琰的眉眼中。
    姜云冉笑了一下:“陛下忙完了?”
    景华琰从知不足斋出来,见她今日这般盛装打扮,还有些惊讶。
    “今日这是什么事?”
    姜云冉只说:“去了一趟诏狱。”
    两人之间无需解释,姜云冉简单一句,景华琰自能听懂。
    他立即便明白过来,颔首道:“都叫你好好休息,却还要操劳,身体可好些了?”
    “臣妾心里有数,陛下放心便是,昨夜只是没有睡好,小憩一上午已经恢复精神。”
    雪燕此刻捧着一件素色的罩衫过来,伺候姜云冉换下水红色的石榴裙,又把头上的凤簪换下,姜云冉这才觉得轻松不少。
    “凤簪漂亮,却有些沉重。”
    姜云冉笑着回到贵妃榻上,陪着景华琰落座。
    贤妃刚小产,她这边就奢华打扮,的确有些不妥。
    姜云冉一贯很是谨慎,决计不会在这样的小事情上出问题。
    等她老老实实坐在身侧,景华琰才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试过温度正常,景华琰才彻底安心。
    “你直接过来,诏狱可是有了审问结果?”
    两人不用多沟通,倒是心有灵犀。
    姜云冉浅浅笑了一下,她看着景华琰,却问:“方才梅阁老可说了什么?”
    毕竟,无论怎么看梅氏都是苦主。
    这个问题却让景华琰微微挑了一下剑眉。
    姜云冉平日从来不主动询问知不足斋中的事情,即便景华琰给了她这份权利,她也从来都没有滥用过。
    一般谈论起政事,都是景华琰主动提及,两人才会议论,多余废话都不会有。
    今日会忽然问起梅有义,自然不同寻常。
    帝妃二人四目相对,都看明白了彼此眼眸中的深意。
    景华琰呼了口气,他的面色忽然沉寂下来,眉眼中皆是冷意。
    “他让朕务必严惩真凶,给贤妃一个公道。”
    姜云冉颔首,道:“既然如此,就给贤妃娘娘一个公道吧。”
    绯烟宫中,此刻气氛十分低迷。
    宫人们行色匆匆,皆不敢交头接耳,偶尔有差事需要沟通,才会小声说上两句。
    每个人面上都氤氲笼罩,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至于在不安什么,他们自己也不甚明白。
    同外人面前平和温柔的模样不同,贤妃在绯烟宫一贯凌厉严肃,宫人们从来不敢造次。
    如今绯烟宫又出了这种事,众人自然都是心惊胆战,就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
    此刻绯烟宫偏殿内,白院正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边种咕嘟冒着热气的药炉。
    相比前两日,他此刻显得越发苍老和疲惫,一张脸满是颓唐,没有半分太医院院正的仪范。
    眼尾深刻的褶皱昭示着他的年岁,眼眸中的恍惚暴露出内心深处的不安。
    因贤妃小产又昏迷,他不便离去,只能守在偏殿里,一身官服都有些脏污。
    熬药的有一名小宫女并一名大宫女,那名大宫女就是当日迎接姜云冉等人的如练。
    她这几日完全没有休息过,此刻面色灰败,眼底一片青黑,却强撑着不敢睡去。
    偏殿里很安静,只有药壶咕嘟声音。
    “如练,”忽然,澄江姑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药好了吗?”
    如练吓得一个激灵。
    她忙站起身,身影晃了晃,撑着边上的方桌才稳住身形。
    澄江踏入偏殿,先见过白院正,就去看如练。
    见她这般面色,不由蹙了蹙眉头。
    “你若是身体不支,早些去安置,”澄江道,“别回头娘娘瞧见,还要操心你。”
    听到她提起贤妃,如练低下头,道:“熬完这一壶药,奴婢就去休息。”
    此时白院正却忽然开口:“娘娘可醒了?”
    澄江满脸忧虑,她道:“醒了。”
    “不过……”
    说到这里,澄江唉声叹气:“不过娘娘还是很伤心。”
    白院正垂下眼眸,没有言语,如练也一语不发,神情恍惚。
    澄江蹙了蹙眉头,她慢慢冷下脸来,扫了一眼那个惶恐不安的小宫女,声音十分冷淡。
    “娘娘小产,自然悲痛欲绝。”
    白院正这才回过神来,说:“是啊,小殿下都那么大了,可惜了。”
    他这个回答,很让澄江满意。
    不过澄江很快又话锋一转:“方才送水的扫洗宫人又换了生面孔。”
    听到这话,白院正和如练倏然抬起头来。
    还不等两人开口,外面忽然传来嘈杂之声。
    澄江面色一变,她顾不上多言,转身踏出偏殿。
    入目是刺眼的阳光。
    暮春下午的阳光照耀的庭院中一片明亮,树木繁茂,花草缤纷,一片欣欣向荣。
    在这一片欣欣向荣之间,景华琰、姜贵妃和数名太医院御医尽数在列。
    澄江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在刺痛过去之后,她忙上前请安:“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景华琰继续前行,倒是姜云冉柔声问:“姑姑怎么在偏殿?”
    澄江低声道:“白院正和李院使暂时安排在偏殿,伺候娘娘的药食,奴婢过去问一问汤药。”
    姜云冉颔首,她没有再开口。
    很快,两人便在主位上坐定。
    今日没有旁人,只帝妃二人,气氛却显得格外凝重。
    澄江心中有些惊骇,面上却并不显露,她忙上前,满面愁容请安。
    景华琰淡淡问:“贤妃呢?可好些了?”
    澄江低下头,道:“有劳陛下和贵妃娘娘关怀,贤妃娘娘今晨醒来,遭逢噩耗昏厥过去,不过有白院正妙手回春,正午时分娘娘短暂醒来片刻。”
    “用过药之后,娘娘又睡下,身体还是十分虚弱。”
    景华琰颔首,他慢慢抬起眼眸,淡淡睨了一眼澄江。
    这一眼,让澄江脊背发寒,整个人瞬间落入惶恐之中。
    “从昨日事发之后,无人见过贤妃,”景华琰慢条斯理地说,“即便是朕和母后,都不能得见贤妃一面。”
    “按理说,她的病症没有吴裕妃当时严重,可白院正就是拦着不让见面。”
    “这是为何?”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任何责难,却依旧让澄江额头满是冷汗。
    她膝盖一软,就这样跪倒在地。
    “是娘娘……娘娘伤心过度,悲痛欲绝,怕娘娘见了旁人克制不住,再哭坏了眼,这才不敢让人相见。”
    景华琰淡淡笑了一声。
    “是吗?”
    澄江低垂着头,脊背都弯了下去。
    景华琰叹了口气:“朕很心痛贤妃小产,皇嗣夭折,也忧心贤妃的身体,因此今日召集所有太医院太医,一起给贤妃请脉。”
    澄江面色大变。
    “不可……”
    这两个字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澄江瞬间噤声,可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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