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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梦魇两个字,太后面色难看至极。
    因近来不用处置宫事,她面容比之以前要慈和许多,不再经常质询宫人。
    尤其请宫妃安时,她也都言笑晏晏,如同寻常长辈一般和蔼可亲。
    然而今日这事一出,她还是那个威严的太后娘娘。
    梦魇两个字,很容易让人多想。
    宫中最忌讳巫蛊之术,但凡牵扯其中,不光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还会牵连其家,古往今来,最严重的巫蛊之祸,能弄得满门抄斩,人头满地。
    太医不停强调,梅贤妃这一胎没有异常,也没有中毒迹象,御膳房也保证膳食安全可靠,并无差错。
    那什么事情能导致梅贤妃无缘无故小产?
    唯有巫蛊之术。
    怕是梅贤妃被人诅咒,日积月累,终腹痛小产,失去了还未成型的皇嗣。
    澄江说她一直梦魇,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仁慧太后管理六宫事二十几载,等到儿子继承大统,她也代为理事多年,如何会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冷着脸,眼眸寒冰,冷冷看向澄江。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巫蛊、诅咒,都是拿来攻讦旁人的借口,”仁慧太后一字一顿,“哀家在宫中将近三十载,什么事情都见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为了权利毒害谋杀的确有之,但用巫蛊诅咒就能祸害旁人的,还真没听说过。”
    仁慧太后身上的凌厉气势扑面而来。
    澄江面色煞白,她跪在地上,几乎泣不成声。
    “若巫蛊就能杀人,那哀家……早就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
    姜云冉叹了口气,柔声道:“太后娘娘莫要动怒,娘娘母仪天下,仁慈和善,定能长命百岁,长久陪伴陛下身侧。”
    有她劝说,仁慧太后脸色稍霁。
    在她身边,皇贵太妃也出言安慰:“贵妃所言甚是,姐姐可不能说这丧气话,不光我听了难过,便是陛下听了都要着急。”
    仁慧太后看了看两人,才揉了一下眉心。
    “宫里最忌讳此事,若此时闹出,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的确如此。
    如今边关战事起,景华琰和肱股之臣们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本就分身乏术,后宫之中却又出了梅贤妃小产之事。
    本来听到梅贤妃并无大碍,仁慧太后还略放下心来,只要人健康无忧,便就是大喜事。
    至于她因何小产,慎刑司和尚宫局一起出手,总会查清真相。若是意外就好好安抚,若是人为……那必然要惩戒真凶,不能轻饶一人。
    然而还没等开始盘查,澄江就忽然出来说了这番话,她没有明说,可人人都听出她话里有话。
    明摆着,就是说梅贤妃被人用巫蛊之术诅咒,谋害了腹中的小皇嗣。
    若是此事牵扯到巫蛊,那事情就难善了了,必要闹得宫中腥风血雨,到时候不可能不分薄景华琰的心思。
    在国朝一门心思战事时,若是再闹巫蛊大案,可不是明智之举。
    即便是多事之秋,也必要压下矛头,以大局为重。
    根本不用犹豫,仁慧太后就做出了选择。
    仁慧太后不愧是宫中的定心石,她一番话,就把众人心思拉了回来,不敢再继续深想。
    然而作为苦主的澄江,却冒着被仁慧太后杖责的风险,强撑着躬身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娘娘,奴婢知晓娘娘仁慈,胸怀天下,可贤妃娘娘怀的是皇嗣,是陛下的骨肉,”澄江嘭嘭嘭磕头,声音震天响,“还请太后娘娘、皇贵太妃娘娘、贵太妃娘娘为贤妃娘娘做主,为小殿下做主。”
    莫名其妙失去了未来的小皇子,梅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起小孙儿,仁慧太后也满心伤痛。
    她语气缓和,温言劝说:“贤妃出了这样的事情,哀家等都很心痛,不可能弃之不顾。”
    仁慧太后垂眸看向澄江,言语平静,但眼眸中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仪。
    “此事定会仔细详查,但肯定与巫蛊之术无关,你可明白?”
    这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澄江愣了一瞬,她喃喃自语:“是,奴婢明白,可是……”
    “可是娘娘方才说……她感觉腹痛难忍,好似有无数针扎在肚子上,让她难受得紧。”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脊背发寒。
    若真是如同澄江所言,真有人行巫蛊之术,那会不会咒杀旁人?
    姜云冉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安静垂眸,不言不语。
    仁慧太后又要让她噤声,另一边的皇贵太妃却柔声开口:“你是叫澄江吧?”
    澄江愣了一下,颔首道:“回禀娘娘,是。”
    皇贵太妃问:“因为脾胃不和之事,贤妃日常可十分忧心?算算日子,她也有六个月了,可我瞧着她依旧消瘦,平日可是特别在乎用膳之事?”
    澄江不知皇贵太妃因何这样询问,倒是姜云冉抬眸看向了她。
    皇贵太妃面容温和,语气也十分平和,同威严的仁慧太后全然不同,让人很容易放下心防。
    澄江顿了顿,才说:“是……”
    “娘娘总担心因为自己让小殿□□弱,所以用膳时非常谨慎,日夜也都很忧心。”
    皇贵太妃呼了口气,道:“这就对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贤妃应是太过焦虑,才导致夜里梦魇,与什么巫蛊之术全无关系。”
    她这样一说,在场众人皆恍然大悟。
    的确,却是是有这种可能得。
    贵太妃也颔首:“的确是这个道理。”
    澄江还想再说,却被仁慧太后制止:“皇嗣和小产之事,有司礼监、尚宫局和慎刑司加紧详查,哀家也会尽心尽力,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秉公处置。”
    “如今最重要的,是医治好贤妃,让她早日康复,澄江,你是贤妃身边的老人,侍奉她多年,务必要好好侍奉,你可明白?”
    澄江其实已经有些茫然了。
    她今日经历了太多事,可以说是身心俱疲,现在被太后和皇贵太妃这一劝说,竟是下意识要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绯烟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嚎之声。
    “太后娘娘,臣妾有事请奏。”
    那声音听着很是耳熟。
    姜云冉和慕容昭仪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的了然。
    仁慧太后的面色越发难看。
    “三更半夜,因何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彭尚宫快步而出,片刻后,她快步回来,在仁慧太后耳边低声禀报。
    “哦?”
    仁慧太后冷笑一声:“那就让她进来,哀家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等彭尚宫把人请进来时,慕容昭仪惊讶道:“阮宝林?”
    是的,来人正是阮含珍。
    她衣衫整洁,发髻也一丝不苟,显然这个时间还未歇息。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落锁时分,她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阮含珍似乎看出气氛不同寻常,一进来就跪在堂下,给众人见礼。
    除了方才的喧哗,此刻她看上去谨慎许多,脸上甚至还有着明显的忧虑。
    尤其目光触及姜云冉时,她竟然瑟缩了一下,显得非常惧怕。
    姜云冉平静看向她,目光不躲不闪,并未有任何惊慌失措。
    两人之间的异常,被众人都看在眼中,仁慧太后今日心情不佳,不仅心疼贤妃母子,还忧心前朝战事,此刻见她这般瑟缩模样,平日里的温柔慈爱也维持不住了。
    她一贯不喜欢阮含珍。
    尤其她入宫之后,许多事情都是阮氏闹出来的,因此越发烦闷。
    “有话快说。”
    阮含珍低下了头。
    “太后娘娘,臣妾有要事禀报,”阮含珍低声说,“但臣妾不敢说。”
    仁慧太后不耐烦了。
    “你只说便是,贤妃还要医治,你莫要耽误时间。”
    阮含珍闭了闭眼睛,她似乎把心一横,直接了当说出了口。
    “太后娘娘,臣妾检举姜贵妃行巫蛊之术,谋害贤妃和皇嗣。”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绯烟宫落针可闻。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似乎完全没听懂她的话一般,脸上皆闪过惊愕。
    “你说什么?”
    慕容昭仪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怒气。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阮含珍躬身磕头,把地砖砸得嘭嘭响。
    “臣妾不知贤妃娘娘今日如何,但若是有什么异常,定是姜贵妃诅咒所致。”
    姜云冉是这其中最镇定的人。
    她依旧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容,不仅不愤怒,甚至都不惊讶。
    反正阮含珍针对她也不是一两次了,无论哪一次,都与姜云冉本人无关,最后吃挂落的都是阮含珍自己,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不光她这般想,就连仁慧太后也这样想。
    她蹙了蹙眉头:“阮宝林,你之前数次与姜贵妃为难,念在你已经受了惩罚,贵妃又宽宏大量,哀家便不与你计较。”
    “今日这样的场合,你若是敢信口胡言,哀家定不会再宽宥你。”
    阮含珍慢慢抬起头,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太后娘娘,之前是臣妾不懂事,犯了错事,可今日臣妾检举,是有证据的,臣妾不是胡言乱语。”
    她不等仁慧太后驳斥,立即就道:“一月前,臣妾去了一趟织造局,偶然瞧见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青黛从织造局出来,臣妾好奇就跟了上去,发现青黛鬼鬼祟祟把一个包袱藏在怀中。”
    “臣妾当时不以为意,后来又听听雪宫的宫人说,昭仪娘娘也不知怎么了,非要把庭院中那棵长得好好的蔷薇挪地方,折腾了好几天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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