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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周宜妃生辰宴出事之后,各宫宫人都少了走动。
    不过因姜贵妃晋升和有孕,让宫中重复热闹。
    尤其这几日,西六宫正中央的飞鸾宫日日忙碌,敲敲打打不停。
    这声音不远不近,却刚好能让后面的长春宫听得清楚。
    自从幽闭宫中之后,阮含珍的睡眠就每况愈下。
    重新出宫,她本来应该有所好转,但她“检举”姜云冉失败,很是落了面子。
    后来又每每看她耀武扬威的模样,阮含珍心里的刺就越扎越深,几乎要恨得牙痒痒。
    最怕仇人过得好。
    现在不吃药,她完全睡不着了。
    正因此,她如今瞧着消瘦憔悴,眼底一片青黑,必要用厚重的珍珠粉,才能遮挡她的坏心情。
    那日御花园事发,阮含珍也是先晕倒的人之一,等她醒来之后,只觉得头晕脑胀,天旋地转。
    那时候太医才说,因为吸入了过多的迷香,与她平日吃的安神汤有对冲,她这几日会烦躁易怒,也必须要停了安神汤,等过了七八日再恢复服用。
    当时阮含珍恍恍惚惚,没有听清,直到她半夜醒来,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之后,才彻底陷入癫狂之中。
    那一夜,把宫人们折腾得不轻。
    还是素雪细心陪在她身边,不停安慰她,那般温柔体贴,也用了将近大半夜才成功安抚阮含珍。
    待阮含珍慢慢平复下来,她看着素雪,眼睛中满是血丝。
    “素雪,我只剩下你了。”
    这一刻,阮含珍难得有几分真心。
    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最在乎的都不是自己,天底下,唯一待她真诚的居然是个低贱的宫婢。
    阮含珍有时候觉得可笑,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可怜,爱恨交织,心绪难平。
    越是如此,她越无法安眠。
    就这样熬了一夜,等天光大亮时,阮含珍才整个人放松下来,困倦袭来,她半梦半醒地小憩了一会儿。
    这一个白天,长春宫的气氛都很低迷。
    阮含珍这边闹了一夜,苏宝林如何不知?她不想与阮含珍闹事,只低调行事,又叮嘱宫人们谨言慎行,不要嬉笑打闹,惊扰阮宝林的清净。
    宫女桐舟有些不满:“娘娘,都是宝林,您又年长,因何处处忍让她?”
    苏宝林叹了口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到这里,苏宝林又叮嘱:”千万别到处说姜贵妃晋升之事,我怕她又发疯,连累了咱们也不值当的。”
    桐舟都替主子委屈。
    阮宝林早就不是惠嫔娘娘了,却还是耀武扬威,不肯低头。如今长春宫的主事是他们娘娘,因何还要看她脸色行事?
    倒霉同阮宝林同住一宫,一点好处没落下,还要处处忍让,这日子别提多憋屈了。
    对此,苏宝林倒是很平静。
    她抬眸看向桐舟,那张可爱的俏脸难得严肃起来。
    “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桐舟顿了顿,才不甘不愿道:“奴婢遵命。”
    苏宝林见她乖顺了,这才握了握她的手,声音低沉下来。
    “她不会长久的,”苏宝林说,“早晚有一天,她会自作自受。”
    “咱们总要明哲保身不是?”
    桐舟眨着眼睛看她,见苏宝林面容严肃,才慢慢落下心来。
    “是。”
    另一边,阮含珍尚且不知宫中事。
    她中午用过午膳之后,依旧昏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无法入睡,顿时又觉得烦躁。
    先是折腾了一圈宫人,后来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前面的宫殿又喧闹起来。
    敲敲打打的声音犹如魔咒一般,在耳边炸响。
    阮含珍抱着头,咬牙切齿:“怎么回事?”
    素雪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帮她按揉太阳穴。
    “娘娘,外面宫殿在修,过几日就好了。”
    阮含珍慢慢放松下来,头脑逐渐清明:“不年不节,因何要修宫殿?”
    她顿了顿,面色一变:“修何处?”
    素雪没说话,沉默却是最好的答案。
    阮含珍的面容重新狰狞起来。
    “难道是映玉宫?还是临芳宫?”
    如今灵心宫还有德妃住着,已经病病歪歪好几个月了,平日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无。
    不可能是灵心宫。
    也不可能是长春宫和荷风宫。
    前面的宫殿,唯一空置的便是映玉宫、飞鸾宫和临芳宫了。
    宫中份位,只淑妃份位空置,而淑妃恰好主位映玉宫。
    想到这里,阮含珍面目越发狰狞。
    她几乎是嘶吼着说:“那贱人升为淑妃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不可能,不可能,凭什么啊!”
    素雪忙安抚她,立即回答:“不是的,不是的。”
    听到她否认,阮含珍倏然安静下来。
    她那双充血的眼睛凸起,看起来狰狞可怖。
    “不是吗?”
    她盯着她,犹如恶鬼盯紧猎物,似乎随时都要把她拆吃入腹,啃得骨血不留。
    素雪沉默片刻,才说:“不是的,姜娘娘并未被晋封为淑妃。”
    她可没有撒谎,因此语气分外坚定。
    那双猩红的眼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眨了一下。
    莫名的,阮含珍整个人又开心起来,她癫狂地笑着:“我就说不可能。”
    “她出身那么低贱,怎么可能呢?”
    她的语气是那么坚定,那么理所应当,仿佛普通出身的人们无论多努力,却永远无法改命,一辈子只能卑躬屈膝,成为被践踏的蝼蚁。
    素雪沉默着,没有开口。
    阮含珍笑了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却又问:“那为何那样吵?”
    素雪想了想,才说:“是各宫都要修,过几日便结束了。”
    “嗯。”
    阮含珍看向她,眸色幽深。
    她忽然伸出手,握住了素雪的手。
    “好素雪,你最好了。”
    阮含珍紧紧握着她的手,把素雪的手腕捏得通红。
    “你放心,以后我若是飞黄腾达,定会给你升职,咱们共享富贵。”
    素雪忽然红了眼眶。
    她抬眸看向阮含珍,眼泪甚至都要落下来。
    “娘娘,娘娘您真好。”
    阮含珍伸出手,轻轻环抱住素雪。
    她的目光依旧闪烁着让人胆寒的戾气,可拍素雪后背的那双手,却温柔无比。
    “因为只有你真心待我啊。”
    自从长春宫宫人减少之后,素雪就越发忙碌了,又因之前凡霜之事,如今素雪都是亲自领着小宫人去取膳食,不敢怠慢。
    这一日午膳时分,素雪刚出宫门,两道身影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东配殿之外。
    此刻东配殿只一名小宫人侍奉,她看到来人,直接愣在原地。
    稍后一些的身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小宫女吓得紧抿双唇,低头不敢多看。
    两道身影直接踏入东配殿,瞬间便隐没了踪迹。
    阮含珍正坐在贵妃榻上发呆,她夜里睡不好,白日就总是困顿,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即便寝殿里忽然多了两个人,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坐在那发呆。
    “含珍。”
    来人声音温柔,轻声细语唤她名字。
    阮含珍慢慢抬起头,目光上移,落在了来人脸上。
    片刻后,她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
    来人没有让她开口,她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自在对面的官帽椅上落座。
    “我就知晓,你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阮含珍垂下眼眸。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猜到了。”
    “那贱人怕是升为了淑妃吧?否则也不会修映玉宫。”
    虽然素雪下意识否认了她的话,但阮含珍又不是真傻,光听那宫殿的声音,就不可能是简单修。
    她当时以为素雪怕她难过,才故意欺瞒她,因此没有多问。
    现在,来人的态度让她确定,她的猜测没有错。
    然而下一刻,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就被打破。
    “不是淑妃,”来人淡淡道,“是贵妃呢。”
    来人垂眸,唇角却噙着一抹笑:“也不是映玉宫,而是……”
    “而是飞鸾宫。”
    阮含珍瞪大眼睛。
    “什么?”
    她声音嘶哑,几乎要怒吼出声:“贵妃?飞鸾宫?”
    她的语气都变了调,声音凌厉,蕴含着浓重的怨气。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好不容易维持的平和被破坏了。
    “这贱人她也配?”
    阮含珍心中的戾气再也压不住,尽数喷薄而出。
    来人依旧面容平静,她淡淡看着阮含珍,看着她发疯,看着她怒火中烧,看着她逐渐失去理智。
    “姜贵妃可是一路踩着你上位的,”她说,“若是没有你,也不会有今日的她。”
    “你甘心吗?”
    “如今你母亲被逼自缢,你父亲贬官降职,你自己从惠嫔降为了宝林,被罚闭宫思过数月。”
    来人一字一句,狠狠刺入阮含珍的心口中。
    疼痛难忍。
    阮含珍瞪大着眼睛,在听到母亲被逼自缢这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流出了血泪。
    这眼泪不是痛苦,不是伤怀,只有无尽的怨恨。
    不悲伤自己失去至亲,只是痛恨自己在博弈中惨败收场。
    “我恨她。”
    阮含珍哭着重复:“我恨透她了,我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来人面容慈悲,仿佛救苦救难的观世音那般,普度众生。
    “含珍,我今日来,就是想要帮你。”
    阮含珍满心戾气,却还未彻底失去理智,她看向来人,问:“你为何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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