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开不开口都不再重要,所以伍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吐口的特别痛快,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见关夏。
很巧合的,关夏也一直都很想见他,所以在高局开口询问后,甚至都没有犹豫,关夏就立即答应了下来。
堆积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的无数谜题终于要解开,不止关夏情绪既兴奋又复杂,就连向来情绪不怎么外露的季安也过来用力拍了拍关夏的肩膀,千言万语最终汇集成几个字,“我们在外面等你。”
庞乐也跟着说:“对,我们都在外面看着你,你好好审,加油审,争取一次就将口供拿全了。”
关夏知道以伍杨犯下的累累罪行,一次性说完根本不可能,但她也没反驳,只是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许年站在旁边安抚了两句,“不要有太大压力,专案组里这么多审讯专家,他们每一个都身经百战,十分有经验,替下面分局查漏补缺是经常的事,最重要的是人抓住了,又证据确凿,即便犯罪嫌疑人再负隅顽抗,拿下他口供也是迟早的事。”
许年的话说的很委婉,但关夏还是立即就听明白了,这是在暗示她让她不要紧张,她即便审讯的结果不理想,也多的是专家能集思广益,她就放开手脚大胆审讯就是。
说实话,在一大堆专家领导面前首批对伍杨进行审讯,关夏确实有些紧张,不过因为有太多想问的问题,关夏不停的在心中反复琢磨,倒也没太多的时间去想其他,如今有了许年的这几句话,关夏就更不紧张了,甚至还放松的对其他人笑了笑,自信的道:“等我好消息。”
一直以来关夏都对伍杨好奇,从前还不确定,但经过了中午和伍杨眼神交汇的那一幕,关夏相信伍杨对她也是好奇的。
果然,关夏跟着张队走进审讯室,刚踏进门,就感受到了伍杨专注又探究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道目光是如此的执拗,一直跟着关夏在椅子上坐下来都不曾离开,甚至不等张队和关夏先开口,伍杨就带着丝微笑意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关夏?真是没想到,咱们孤儿院还出了你这么优秀的一个人才。”
张队或许是被上级领导叮嘱过,见状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出声呵斥,任关夏自由发挥。
关夏一时也把握不准伍杨的意思,就没有打断他打开的话匣子,任他继续说下去。
伍杨看样子确实有许多话想对关夏说,不等关夏回答,又自顾自的道:“你受伤了,看这受伤的位置,应该是发现了那条阿南挖掘出来的通道,难怪能这么快抓住我,原来如此。”
关夏麻木的看着伍杨目光平和不带一丝恨意,但实际上系统界面不停的跳光环强度在减少的数据。
这么严肃到窒息的氛围,关夏竟然有些庆幸的想,幸好随着伍杨被抓捕,半个小时前光环又进行了一波骤然暴富般的充能,哪怕她今天在审讯室里对伍杨进行审讯一天,也不影响这个案子结束后她过退休的生活。
思维发散了一瞬,关夏就立即回神,继续表情严肃的看着伍杨。
伍杨还在自说自话,用一种长辈欣赏优秀晚辈般的温和眼神,开口说着,“阿南准备了这么多烟雾弹,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说起来你们都出自同一个孤儿院,又都这么优秀,原本有机会认识甚至很有可能当朋友的,真是可惜。”
伍杨喃喃了好几句可惜,又遗憾的叹了几口气,才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你想问就问吧,怎么说我和你也出自同一个孤儿院,也算是我这个前辈对你这个后辈的最后一点照顾。”
关夏听着前面的话还没什么反应,但听到最后这一句就有些控制不住的发自内心的觉得恶心,照顾?怎么个照顾?是差点也把她发展成组织成员,还是差点把她杀人灭口,关夏现在是真理解了什么叫做道貌岸然、人面兽心,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伍杨都坐进审讯室,都证据确凿了,他还这么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样子。
就连张队看的也有点不适,眉头皱的更紧了。
关夏深呼吸了一下才压下心中涌出的恶心,尽量平心静气的问,“既然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就从头开始说起吧,说说你高中时期犯下的案子,你为什么要杀孙阳辉?”
似乎是对孙阳辉这个名字很陌生,伍杨的脸上一时之间只有茫然,随后他努力进行回想,花费了好几分钟才恍然大悟的说:“孙阳辉?哦,我想起来了,是我高中同学孙秀秀的父亲,为什么要杀他?想杀就杀了呗,这还要什么理由,如果你硬要一个理由的话,我想想,我当时是因为什么要杀他来着。”
伍杨又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又一次恍然大悟的道:“哦我想起来了,其实我一开始没想杀他的,毕竟我也没见过他,他是生是死都跟我没关系,也影响不了我,不过可惜就可惜在他是孙秀秀的父亲,又对孙秀秀不好,而我当时的同桌是孙秀秀的好朋友,天天在我耳朵边念念叨叨,说昨天她被她爸打了,都高三了,她爸还出幺蛾子不让她上学,隔两天又说今天她爸竟然追到了学校里,当着老师的面打了她,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勾引人了,还勾引他朋友,我每天听的头昏脑涨,想让她闭嘴,但又觉得孙秀秀确实可怜,所以我忍来忍去,忍到最后忍无可忍,只能杀了孙秀秀的父亲一劳永逸。”
伍杨说到这里还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果然,孙秀秀的父亲一死我耳边就清静了,再也没有了那些像是蚊子叫一般的嗡嗡嗡的抱怨声,没人打扰我,我的成绩果然更稳定了,高考完那天我就知道我想上的心仪的学校稳了。”
伍杨说的云淡风轻,但关夏却听的意外又震惊。
她之前设想了无数动机,或许是伍杨听说过孙秀秀的境遇,心生同情这才杀了孙阳辉,又或者是孙秀秀同样十分优秀,他欣赏她可惜她不能高考,这才杀了孙阳辉,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伍杨之所以杀人只是因为有人在他耳边不停的抱怨吵到了他学习,他为了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学习这才杀人。
关夏看着伍杨,突然没来由的在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词,天生反社会人格,她没学过心理学,不知道这个词的广泛含义都包括哪些,但听过了伍杨的杀人动机,她却觉得,伍杨应该就是一个天生反社会人格。
努力平复了心情,关夏继续问,“你高三时杀害孙阳辉是因为想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那你大学时期杀害的裘子晋呢?又因为什么?”
相比起孙阳辉,裘子晋对伍杨来说同样很陌生,他又陷入新一轮的冥思苦想中。
关夏趁机也回忆了一下这个案子,虽然只是在推测伍杨第一案时粗略翻了一遍卷宗的案子,但因为过去的时间并不久远,直到现在关夏也记得大致案情。
这个案子是发生在伍杨大二的时候,死者是他大学里的一名女教授的丈夫,于一个深夜被人杀害在位于城中村的出租屋里,死因是醉酒后被人用匕首刺入了心脏,可能是因为杀人技巧不够熟练,死者未能一击毙命,但因为重伤加醉酒,最后也未能求救成功,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僵了。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这起案件与伍杨有关,甚至死者的妻子那名女教授也不是伍杨所在的计算机系,但因为作案手法的关系,关夏她们还是筛选了出来,如今知道了孙阳辉一案伍杨的杀人动机,关夏再回忆,就十分确定这起凶杀案确实出自伍杨的手笔。
事实证明关夏她们的推测并没有错,又过了几分钟,伍杨总算想了起来,依旧语气平淡的道:“哦,我也想起来了,那个年轻时候出轨年老了想要复合以杀洪教授全家为威胁的人渣啊,其实与孙阳辉差不多,我一开始也没想杀他的,但谁叫他这么嚣张,嚣张的在我们学校出了名,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的名字,就连我躲在学校的小树林里看书都能听到一对小情侣在骂他,我实在找不到清净的能看书的地方,就只能将他杀了。”
有了孙阳辉的那次经历,关夏这次没那么震惊了,但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可思议,同时她又有了一种新的猜测。
她之前以为伍杨之所以建立了这么一个犯罪组织,组织中还用着审判天使这种带有明显倾向的形象做为徽章又或者标记,是带有一定惩恶扬善、声张正义的含义的,可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口号,一个遮羞布,一个被他利用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罢了。
关夏紧接着又问了伍杨杀害李松的杀人动机。
这次伍杨总算没有再做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甚至他也没有惊讶,像是早有预料般淡然的看了关夏一眼,轻笑了一下说:“你果然很优秀,连李松都查到了,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李松不是我杀的。”
关夏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依旧严肃的看着他说:“我知道真正动手的不是你,但他的死,却与你脱不了关系,最终决定要杀他的命令是你下的吧?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想法产生了分歧从而发生了内讧?以至于没过几年你们就分道扬镳?还有吕香梅你还记得吧?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李丰的妻子,她的死也是你让李丰干的吧?你知道李丰一直对妻子的死很愧疚,甚至因此恨着你吗?”
提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伍杨的表情总算有了点人气,他嘲讽的冷笑了一声,看似很随意的开口道:“兄弟?我姓伍,他们可是姓李,要真说兄弟,也只有伍兴贤是我的兄弟,不过可惜,即使是兄弟,又从小一起长大,也终归是会变的,时间呐,真是可怕,将所有人都变的面目全非,我知道,伍兴贤死的时候你就在现场,你见到他的尸体了吗?他死的痛不痛苦?他一定很不可置信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竟然有朝一日会间接的死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