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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京城。
    却盏的父母白兮缦和却朔早早在机场等人。
    见却盏从出口出来了, 白女士看到女儿快步迎了上去,紧紧抱住她,“傻孩子, 你怎么这么傻啊……”
    女人带着泣声?的埋怨和指责,隔透心跳渗入她的胸腔, “……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盏盏, 你让我和你爸爸怎么办……”
    “对不起,妈妈……”
    瞒着所有人, 却盏自己跑到了爱尔兰。
    在那里,她欲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来以作弥补与亏欠, 这大概, 是她二十六年来做的最?冲动,最?不理性?的决定?。
    她一向把生和死看得很重要。
    但那时候,她真的承受不住了。
    几?乎所有的痛苦都压在她身上, 似乎掐断了她后退的路……
    手?腕处的道?道?疤痕错乱分布,长短交织不一的新?旧伤口纵横交替着,是她情绪紊乱时,用刀子一遍遍划破的,有的伤口甚至并未长出新?的愈合,又再次被刀尖刺伤。
    谢弦深垂眸, 指腹轻轻拂在那些伤口上,心绪复杂辗转。
    却盏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身上的这些伤口,她担心他会嘲弄她, 觉得她小孩子意气用事,更多的心情则是……想在他面前把自己不堪的一面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喜欢的却盏,不该是这样?狼狈到一心求死的样?子。
    手?腕处的触感很轻, 他指腹触碰在她腕间的温度,就像是在她心上拧了一道?不轻不重的劲。
    受不住,却盏收回手?。
    “你怕疼……”
    之前,腿上的一点小伤口流了血,虽然说着不疼,但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她眼尾蓄积的泪花儿就像莹润透亮的珍珠似的。
    却盏低眼,她也知?道?自己怕疼,只是,那时的自己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什?么了。
    微提唇笑了笑,口吻佯装轻松,“……你怎么找到我的呀。”
    “我说心有灵犀,盏盏信吗?”
    “……”
    之前就是拿‘心有灵犀’这四个字诓她。
    却盏小声?咕哝了句骗人。
    这段时间,他可算是见到她笑一次了,那尖尖的小虎牙隐隐显出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视线偏移,谢弦深让却盏看她房间里的那面拍立得墙。
    是她在各地旅游拍下来的风景,中间那几?张莫赫悬崖的照片,是在剑桥读研时期去过这里的朋友给她的,她没?去过,也很想去。
    “当时看到这些照片,我其实在想你会不会在那里。”谢弦深只是跟着主观带给他的直觉找到她,“也想过,如果……”
    如果,她真的不在爱尔兰,真的找不到她……会怎么办。
    却盏失踪的这些天,谢弦深只想快点找到她,握住她的手?,想开口说话,却听到却盏说:“谢弦深,我想去一个地方。”
    离开京城有段时日,再回到墓园,外婆墓碑上的叶子叠了一片又一片。
    掌心拨掉那些落叶,却盏将外婆最?喜欢的西府海棠带了过来,轻轻放在墓碑前,“……外婆。”
    墓碑前,叶女士的照片失去色彩,黑白两?道?。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了拂照片中外婆的脸颊,冷冰冰的。
    昨天下过一记雨,夏季的雨水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灰沉的天捎来片片凉风,冷冽的温度伏在手?背上,却盏心口倏地掠过微冷寒意。
    也在这时,一只翩跹着双翼的海蓝蝴蝶仿佛落花般驻停她的手?背上。
    风又起了,稍微变大了些,但蝴蝶像是认准她似的,一动不动,时不时扇动翅膀,就好?像在和她对话一般。
    有的事情科学?解释不了。
    那就把它当作是爱吧。
    外婆化成蝴蝶来找她了,却盏控制不住情绪,眸中含着泪笑了笑,“外婆,您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啊。”
    那蝴蝶依旧扇了扇翅膀,沿着她的指骨走向手?腕伤疤处。
    当下的瞬间,却盏几?乎绷不住了,外婆在关心她的伤口,在“怪”她没?有把自己照顾好?,让自己受了伤。
    她可是她捧在心尖上的盏盏啊。
    “外婆……您怪我吗……”
    倏尔,那只透亮花纹的海蓝蝴蝶飞到她鼻尖,扑动的蝴蝶双翼宛如浮羽轻轻扫了扫,似是在回复她的话。
    再之后,蝴蝶飞走了。
    却盏望着蝴蝶飞走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是谢弦深牵住她的手?。
    “外婆不会怪你的,她很爱很爱你。”
    -
    人生的二十六年,却盏是绝对的自由主义者,不信命,不拜佛。
    就连选择联姻对象时,所谓的命运让她选择孟撷,她忤逆顺从,选择了谢弦深。
    在谢弦深出事昏迷之后的那段时间,却盏不知?道?该为他做什?么,借助人脉联系知?名专家为谢弦深医愈伤情,也为他寺庙祈福。
    祈愿请神,心诚则灵。
    那日,却盏跪在神尊佛像前一天一夜,双手?合十虔拜。
    她只希望他能平安渡过灾难,他的命,是为了救她而伤的,也是离开京城之前,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是却盏不知?道?,谢弦深同样?为她在这座寺庙祈了福。
    他与她一样?,都不信神。
    幼年时,谢老爷子带他到寺庙祈福,那编织的蒲团,他一次也没?跪过,面前神佛金像巍然,但他像是什?么都不怕,只是持香,站身,与那神佛对视间的眉眼都冷淡。
    后来,老爷子带他们兄妹四个来跪拜,他依旧如此。
    小小的谢听看到大哥就那样?站着,跪拜之后问?大哥,他不拜神,怎么化算命先?生卜卦的那场劫呢。
    他只说,就算是神也没?什?么用。
    可得知?却盏失踪,寻了满城都找不到她的时候,他终是来了这寺庙。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可以帮他,为了她,他愿意选择相?信神。
    寺庙黑瓦红柱,案台檀香幽幽缭绕,庙外高亭里,木杵敲撞的钟鸣延绵沉长。
    在那座庄肃而凛然的神佛金像前,以往高傲清正的男人于那日为她折腰,弯膝下跪。
    “神佛在上,吾辈力所不及,愿以虔诚之心请佛解难。”
    “我妻却盏失迹于京城,日夜难寻身影,不知?其是否无恙,今日特向神灵诉说心愿。”
    “寿命,财富,名利,权势,如以作交换,我自甘奉与一切,只求神明庇佑我妻却盏平安无事,一世安然。”
    神佛悲悯,怜爱众生。
    谢弦深信了。
    道?诉心愿之后,他静静凝望着那神佛,忆起老爷子跟他讲过心诚则灵,他双手?半撑在地面,弯脊折骨,重叩三拜表以诚心。
    冰冷雨天中,亦跪一天一夜。
    他们是为彼此双向奔赴的,为对方相?互祈愿的红绳仍挂在庙中那颗槐树下。
    风一吹,满院飘荡。
    -
    三个月后,十月仲秋。
    都说时间是可以治愈一切的良药,会抚平任何伤痛,这句话,却盏并不认为是完全正确的。
    她会加一个前提,是谢弦深。
    曾经,因为亲人和爱宠的离开让她陷入无尽的黑暗,而在那处满是黑暗而看不到光亮的地方,她看到他向她走来了。
    说到底,她所认识的谢弦深从不是一个温柔的人。
    但是,她偶尔会见到他的温柔。
    与火场、跳崖经历的生死离别相?比,在这之后的却盏,和以前明媚张扬、恃美行凶的却盏多少发生些变化。
    她开始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以前,她可是有什?么说什?么,让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
    经历过那些苦痛之后,她原本长在身体上的刺好?像都被剪掉。
    而这三个月里,她身上的这些刺又慢慢长回来了,他在慢慢地把她养好?。
    比如——
    某天的晚上,却盏在家里和nacht在客厅玩。
    自从失去tag和revival两?个小玩伴之后,nacht变得越来越黏她了,小家伙有时候能感觉到妈妈不太开心,就跟妈妈撒娇,毛茸茸的一个黑团子在妈妈手?心蹭来蹭去。
    “调皮鬼。”
    却盏小声?地“数落”了nacht一通,nacht听不懂,打滚儿撒娇不带变的,活脱脱的人间萌物。
    “太太,尝尝我新?研究的甜品。”烤箱里刚出炉的焦糖布蕾被田姨端过来,“听先?生说太太喜欢这个,我就尝试着做了下。”
    田姨按照先?生的吩咐为太太准备新?的甜品菜系,今日的法式焦糖布蕾就是新?甜品其一。
    “盏盏。”
    谢弦深也在这时回来了。
    田姨也不多做打扰,到了下班的点,打过招呼便先?行离开。
    焦糖布蕾甜郁的香气飘绕整个客厅,却盏小心端出一杯让谢弦深先?尝尝味道?,他漫不经意地笑,“怎么,想让我试毒?”
    突然的回忆直直刺入脑海里。
    她第一次下厨做苹果热橙汤,忘了放冰糖,酸得不行。
    “……你又阴阳我。”却盏微微鼓腮。
    谢弦深本不怎么爱吃甜的东西,这些甜品也都是他吩咐田姨为她做的,他说,她先?吃,第一口好?吃的要留给太太。
    好?吧。
    却盏接受,先?吃一点试了试甜品味道?,战术性?停顿。
    “怎么样??”他问?。
    却盏没?说话,要说真实感受,其实这道?甜品没?那么甜,田姨可能没?有放太多糖,口感是不错,但少了甜味。
    所以,还是有些欠佳。
    不禁让却盏想到她回国那天,叶女士包饺子也是忘了放调味。
    饺子没?有放盐,吃下去没?有味道?。
    “……好?吃。”她轻轻点头,眸底的情绪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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