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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雨梨云位置偏僻,安静清幽。
    也正因此,才选做了小憩地点。
    姜云冉身边只带了紫叶一人,事出紧急,为了大皇子的安危,两人直接跟了上去。
    另一边,诸位娘娘兴致盎然,顺着梅园往前行去,一路看光赏景,好不快活。
    因为诸多事端而沉默许多的阮含珍,此刻倒是活跃起来。
    她笑着走在前面,一边同苏宝林等夸奖着御花园的风景,一边奉承周宜妃。
    那模样,与方才在路上时的尖酸刻薄迥然不同。
    让苏宝林一时间都接不上话,显得有些木讷。
    周宜妃似笑非笑看着她,忽然问:“今日怎么说起本宫的好话来了?”
    听到这话,阮含珍攥了攥手心,有些窘迫。
    “臣妾之前多有得罪,是臣妾的过错,”阮含珍叹了口气,“如今家里这般光景,臣妾要再不知悔改,那就真是太不懂事了。”
    “臣妾知晓,以后在这长信宫里,肯定要唯宜妃娘娘马首是瞻,还望娘娘宽宏大量,饶恕臣妾之前的不懂事。”
    今日的话倒是动听。
    她说着话,脚腕一转,往前方的花园小径行去。
    春日时节,御花园的百花都已盛开,五颜六色,娇艳欲滴。
    各种花卉围在花坛中,眼前已一派仙境之景。
    缤纷夺目的夹竹桃,馥郁芬芳的夜来香,热烈绽放的七彩绣球,还有从大月不远万里挪到玉京的沙漠玉坠,组成了眼前花海。
    阮含珍此刻正巧跟在周宜妃身边,因此行走的路径慢慢变成了她来主导。
    周宜妃吃醉了酒,她今日又很懂事,便让她搀扶着自己前行。
    “都是姐妹,过去不过口角纠纷,不是多大事。”
    周宜妃慢条斯理地说,她忽然握住阮宝林的手,回过头来看向梅贤妃。
    “你也记得同贤妃妹妹道歉,不过她性子最是柔和,不会与你生气的。”
    阮宝林吓了一跳,她倏然回过头,看向了梅贤妃。
    四目相对,梅贤妃温柔一笑:“我同阮宝林又没起过争执,因何要道歉呢?”
    “怎么没有?”
    周宜妃淡淡道:“那日阮宝林检举姜昭仪,可是先寻的你,最后闹了那样一场事端,贤妃妹妹脸上也不好看。”
    “说来说去的……”
    “还是阮宝林太过急切,没有调查好自己宫中事情,才连累了贤妃妹妹。”
    本来这事都过去,碍于梅贤妃的脸面,无人提及。
    姜昭仪也十分宽宏大量,从来不旧事重提,今日倒是忽然被周宜妃说破,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梅贤妃脸上笑容消减几分,却并未动怒,她叹了口气,说:“那日之事,还是我的过错,我一听阮宝林那样可怜,就动了恻隐之心,若是提前调查一番,也不会出这样差错。”
    “是啊。”
    周宜妃挑了一下眉:“所以我说,阮宝林还是应该同妹妹道歉的。”
    阮含珍的手指都快捏断了。
    但她脸上不敢表现出任何愤怒,只能强压着满心怒气,唇角甚至扬起一抹有些僵硬的笑。
    “贤妃娘娘,之前的事情是臣妾过错,还请娘娘原谅。”
    阮含珍顺势说了一句。
    梅贤妃摇了摇头:“你也是苦主,如何要道歉?既然已经时过境迁,便不要旧事重提了。”
    她抬眸看向周宜妃,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笑颜。
    “宜妃姐姐,你说是吗?”
    周宜妃大手一挥,笑着说:“就听贤妃妹妹的。”
    她感叹一句:“你啊,就是性子太柔和,应该改一改。”
    两位娘娘你来我往,后面的宫妃都不敢多言。
    慕容昭仪根本不在乎她们说什么,拉着冯采女,让她给自己讲解花卉。
    崔宁嫔和孟熙嫔也在边上听着,很是得趣。
    众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气氛越发融洽。
    然而前行不过两刻左右,走在中间位置的孟熙嫔就忽然哎呦一声,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还好她的宫女机敏,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原本众人还要关心孟熙嫔,可随着脚步挪动,所有人都头晕目眩,身形在花丛中晃动,瞬间便都站立不稳。
    身体最弱的孟熙嫔晃动尤其厉害,她身边的宫女也头晕,根本无法搀扶住她。
    最后两个人歪七扭八,还是跌倒在地。
    “宜妃娘娘,我头晕……”
    孟熙嫔最后说了一句,慢慢闭上眼睛,竟是昏了过去。
    从她开始,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我站不稳了……”
    “怎么花在飘?”
    “娘娘小心,娘娘……”
    这一方桃红柳绿中,本来应该赏心悦目,可入目却是一片狼狈。
    周宜妃也头晕目眩,她死死握着百灵姑姑的手,面色难看至极。
    “头晕就赶紧坐下……”周宜妃口齿都不清,“千万别摔倒。”
    “贤妃,贤妃……”
    周宜妃说着,自己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就跌坐在地。
    她视线模糊,最后入目的是梅贤妃安静的睡颜。
    本来就消瘦的她,比周宜妃晕倒还早,根本没有听见周宜妃的关心。
    “百灵……”
    周宜妃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缥缈:“叫人!”
    御花园另一侧,引胜溪蜿蜒流淌,流水潺潺。
    绿荫蔽日,遮挡了炙热的暖阳,给温暖的暮春带来几分凉爽。
    阳光洒落在溪水上,波光粼粼,水光潋滟。
    然而,无论是前面匆匆行走的身影,还是后面跟随的姜云冉两人,谁都无暇欣赏这美景,只行色匆匆前行。
    姜云冉和紫叶都没有言语,两人一路前行,在林间穿行。
    她们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前面人影发现。
    然而,前面的身影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姜云冉蹙起眉头,她跟紫叶也只能加快脚步,轻巧跟了上去。
    还好绿荫遮阳,穿行在冬青丛中,并不太过炎热。
    一晃神的工夫,前面那人便从树丛中穿行而出,忽然出现在引胜溪边的石亭前。
    姜云冉眯了眯眼睛,她跟紫叶借着树木遮挡,暗中探看前方的人。
    紫叶紧紧抿着嘴唇,她侧着身体,以保护的姿势站在姜云冉身前,目光炯炯。
    林间昏暗,溪畔光明,姜云冉眯了会儿眼,还是看不清那人是谁。
    紫叶低声道:“娘娘,是韩才人。”
    姜云冉蹙了蹙眉头:“不好。”
    说着,她握住紫叶的手,道:“我们不能等了。”
    紫叶一句话都未说出口,姜云冉已经快步冲了出去。
    光明瞬间刺入眼中,姜云冉却不顾眼睛酸涩,她冷声道:“韩才人,你要做什么?”
    说着话的工夫,姜云冉已经慢慢适应了光明,她看着背对着她的韩才人,蹙了蹙眉。
    韩才人浑身一颤。
    她似乎不知身后有人跟踪,此刻颤颤巍巍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紧张至极的侧脸。
    数日不见,韩才人瘦了一大圈,颧骨突兀,眼窝凹陷,看起来十分憔悴。
    她衣着凌乱,发髻也只简单梳着,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此刻她怀中紧紧抱着个襁褓,那是周宜妃亲自给大皇子做的,针线粗糙,却满含母爱。
    因着大皇子身体孱弱,所以外出行走,奶嬷嬷都会用襁褓裹着他,怕他吹风风寒。
    姜云冉看不到大皇子的脸,只能看到他头上露出一角的虎头帽,猫眼石做成的老虎眼睛炯炯有神。
    韩才人看到是姜云冉,倏然笑了一下。
    “是昭仪娘娘啊。”
    姜云冉没有说话,她放松姿态,站在不远处看着韩才人。
    两人之间隔着小巧的石亭,不怕韩才人出手伤人。
    韩才人抱着大皇子一动不动,她满面愁苦,眼瞳颤动,看起来都有些癫狂。
    “我不想伤害大皇子。”
    韩才人说着,甚至往前走了半步。
    “你看,大皇子无事。”
    随着她的动作,襁褓中的孩子露出一角侧脸。
    姜云冉眼神一闪,她重新看向韩才人,声音放缓:“韩才人,你把大皇子交给我,今日事我可以替你守口如瓶。”
    听到这话,韩才人忽然流出眼泪。
    她一边哭,一边笑,看起来狰狞极了。
    “你救不了我,救不了我,”韩才人神情癫狂,“我已经办错了好几件差事,他们不会让我继续活下去的。”
    姜云冉心头一紧。
    韩才人居然是“他”的人。
    不是被幕后之人煽动,动了心思想要上位,也不是被逼无奈,只能投靠。
    从一开始,韩才人就是“他”的人。
    这一点,无论徐德妃还是周宜妃,两人都不知情。
    这宫中无人能知。
    而此刻,韩才人居然把事情就这样告诉了姜云冉。
    为什么?
    姜云冉看向韩才人:“你是故意吸引我过来的,对吗?”
    韩才人面容扭曲,眼泪不停滑落,她的哭声苦闷又无助。
    无声胜有声。
    她的沉默给了姜云冉回答。
    姜云冉叹了口气:“既然你故意引我前来,定是有事相求。”
    “你别伤害大皇子,我可以保证,你无论求什么我都能做到。”
    韩才人站在光明里,可她却依旧觉得冷。
    明明已经是春日,阳光却如同被蒙上一层琉璃,永远照不暖她的身体。
    “你救不了我。”
    韩才人满脸悲苦,她说:“从一开始,我的命就是被人设计好的,我一点选择都没有。”
    “我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从小吃了那么多苦,才终于站在了长信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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