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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到底还是没能分房睡。
    乔允南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对劲,虽然没有听清楚对方在门外嘟囔些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江让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都闹成这样了,再硬碰硬最后吃亏的也只会是他。
    青年沉着脸,也不说话,只闷头往卧房里走,一副气还未消的模样。
    乔允南也不敢擅自动作,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丈夫的身后,血迹斑斑的双手绞缠在一起,浑像是两口獠牙上染了人血的白蛇。
    此时的他看上去静谧温顺极了,低眉顺眼,长发如一笼漆黑的鸽笼一般,半掩住红肿的脸颊,身形削瘦,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唯有那双眼。
    那双漆黑的、仿佛倒悬了乌鸦尸首的眼眸,偏执而诡谲地盯着那背对着他的青年。
    “阿让……”那双眼中溢出星点腐水,乔允南颤抖着,嘴唇抿起讨好却又怪异的弧度,像是控制不住皮肉的戏剧傀儡师一般。
    “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保证、我保证不会再让爸那边的人干涉公司的事情了,老公,我会听话的,你别再吓我了……”
    他的语气多可怜啊,可怜到哽咽,仿佛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江让终于等到了自己想听的话,顿了片刻,才装模作样的转身。
    只是刚转身的一瞬间,也不知是看错了还是如何,他恍惚看见乔允南死死盯着他的、几近脱眶而出的眼球。
    当然,男人很快便垂下了脸,再抬头又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
    失去了丈夫的呵护与温柔、被迫爬出爱与蜜液的蜜罐的乔允南再没了从前典雅、从容、端庄、幸福的模样。
    如今的他活像是只遭受了毒打、风声鹤唳的败犬,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伏低做小,以期重新俘获他的爱人。
    大约是这副模样太过好欺负,青年便也没将对方古怪的眼神放在心上。
    江让没打算立刻缓和两人的关系,现下他若是再套用两人从前相处的模式,乔允南只会将他管得愈发密不透风。
    于是,即便是妻子如此示弱,青年也只是冷淡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抬眸道:“乔允南,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许是终于见到了希望,穿着蓝白格子围裙的男人眼眸微微亮了一瞬间,他小心牵过江让的手腕,局促道:“老公,那、那我我马上就去跟爸那边说……”
    江让的视线落到两人交叠的手腕上,好半晌,微微叹气,语气到底软下几分:“允南……”
    青年锐长的眼眸稍稍垂下几分,浓密的睫毛于灯光下显出几分破碎的影子,他低声道:“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承认,我确实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就像你说的那样,人生在世,总有犯错的时候,你既然原谅我了,我们就好好过日子,这样闹又是何必呢?”
    乔允南微微咬唇,神色中隐约显出几分动摇与恍惚。
    江让心中微定,继续正色道:“再说了,旁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你家人从骨子里就瞧不起我,我今天不是为了公司的事情跟你生气,我只是气你不珍惜我们辛苦多年打拼出来的果实,要将我们的心血拱手让人。”
    “老婆,”青年慢慢靠近男人,指尖怜惜地拂过对方乌黑凌乱的发,低低道:“我们不吵了好吗?那些盯着我的人,都撤了吧。”
    空气静了一瞬,好半晌,江让才看到乔允南颤抖着点了点头,心口这才略微松下几分。
    青年轻轻拍了拍不自觉伏靠在自己怀中自怨自艾的可怜妻子,黑眸中闪过几分算计。
    夫妻二人依偎了一会儿,乔允南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他下意识地用发丝遮挡自己红肿的脸颊,自卑而小心道:“阿让,你下班回来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吧?”
    江让自然顺从应下。
    两人今日闹了这一通,桌上饭菜都凉得差不多了,乔允南便又开始跑前跑后的热菜,连额头都沁出细密的汗水来。
    但这事儿他做得乐在其中,恨不得连饭都由自己嚼碎了喂进丈夫嘴里才好…
    …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已经入夏,阳光丝丝缕缕透过纱帘,如割断的羊毛般飘飘荡荡落在英俊青年的面上。
    别墅的花草生长得愈发茂密,当然,它们都抵挡不过隔壁花园中张扬生长、越过栅栏的野玫瑰肆意蓬勃。
    穿着白色睡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替即将出行的丈夫熟练地系着领结,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这般惬意享受清晨与爱意了,乔允南抿唇,忍不住找话题道:“说起来,阿让,隔壁是住进住户了吗?但这段时间我好像都没见过邻居,他们花园里的花可真好看。”
    江让动作顿了一瞬,随后他微微牵起唇角,自然笑笑道:“是吗?我都没注意到,你喜欢的话,我今天就请几个花匠来家里。”
    乔允南略显苍白的面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他抿唇道:“真的吗?”
    说着,男人下意识抚摸着颊侧昳丽摇曳的鸢尾花,温驯的黑眸中满满都是眼前丈夫的身影,他笑道:“那我要把整个院子都种满鸢尾。”
    江让眸光也柔下几分,两人站在门口依依惜别了许久,仿佛新婚蜜月期不舍得分开的小夫妻一般。
    车辆慢慢驶远,一直到看不见影子,乔允南慢慢垂眸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
    男人眸中荡漾着幽微的光线,他温柔道:“今天继续盯着,你们动作小心点,我老公发现了会生我气的,到时候你们就拿不到翻倍的奖金了。”
    “……”
    江让今天明显能感觉到,往日里一直给自己使绊子、出言反驳决策的几人没了动静。
    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弥补的意味,公司今天来了一个大单。
    江让并未因此感到满意或是高兴,反倒心下对乔允南芥蒂更深。
    乔允南是什么意思?施舍么?还是在警告他,他能有今天靠的都是他?
    工作的时间过得很快,又或许对于如今的江让来说,工作的时间都堪称幸福。
    青年宁愿整日面对工作,都不愿意去接纳宽慰家中逐渐不正常、神经质的妻子。
    天色近暗,蹲守在公司附近的黑衣男人拍下一张驶过他面前的轿车的照片,随后,他便迅速开上自己的车,跟了上去。
    目的地是s市内一家高档商务会所,隐私性十分强,进入都是实名制。
    男人混不进去,只好将那西装革履、看不清面容的青年的照片发给了自己的主顾。
    “这是江先生今日的行动轨迹,我们的人会持续蹲守,请您放心,有任何异常我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乔允南慢慢放大男人发来照片中的地址,确定是丈夫告诉自己的应酬地点,这才稍稍放心了几分。
    他努力放松自己的心情,不去想青年那边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个会所是个正当的商务会所,应当不会有情色交易,但,万一呢?
    万一又有什么助理秘书来勾引江让怎么办?
    万一有哪家公子哥相中了江让怎么办?
    万一……
    男人瞳孔涣散,忍无可忍,他哆嗦着抓挠自己的膝盖,整个人恨不得蜷缩成一团。
    他抖着手,试图打开电视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电视方才打开,崩溃的男音便从音响处森森溢出。
    那是一幕丈夫出轨的剧情,英朗俊美的丈夫揽着小三的腰肢,嗤笑着嘲讽一无所知的原配道:“他?不就是个保姆,都老成那样了,怎么能跟你比?”
    “砰——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又尖锐,一片片碎裂的瓷杯碎片中,倒映出一张又一张扭曲而恐怖的脸。
    紫色鸢尾花变得妖冶而剧毒,仿佛下一瞬,那阴森的色泽便会顺着皮囊,扎刺进男人的心脏,令他横死当场。
    乔允南的脚步变得跌跌撞撞,他疯了一般的想去拨打江让的电话,可每每抖着手按到最后,他却又不敢真正按下去。
    他怕丈夫的责怪、怕真相的残酷、怕自己也会如电影中的情节一般,成为丈夫和小三调情的工具。
    他几乎要被这样反复无常的痛苦折磨到崩溃。
    最后,在一片天旋地转、痛意成瘾的绝望中,男人跌跌撞撞地上了楼。
    乔允南的脸是香灰般的瓷白,没有丝毫血气与生气,黑郁的眼眸连转动的力气都不曾余下,他哆嗦着用尽全力将丈夫所有的衣服都扯了出来,一瞬间,属于爱人身上特有的清浅香味包裹住了他。
    男人轻轻呼气,蜷缩在一片狼藉中,慢慢地合上了眼。
    染了雾气的泪水恍若霉变的雨珠,浑浊、阴潮,从男人湿润的眼角慢慢滑落,最后渗入黑沉沉的鬓角,消失不见。
    …
    电梯一层层上升,最后停驻在一个鲜红的数字3之上。
    “叮咚——”
    随着抵达的铃声响起后,灰色的电梯门缓缓朝着两畔打开。
    衣着光鲜、一丝不苟的青年慢慢从中踏出。
    酒店的地毯很厚,左右延伸的米白墙壁上挂着一幅又一幅色彩鲜艳、笔法大胆的名画。
    无声的步伐闷如细雨,青年腰脊挺直,性感绷紧的指节随意夹着半燃的烟头,穿梭过一幅又一幅画卷,最终,他停驻在一张孔雀蓝的美人图旁,手中的烟也即将燃至尽头。
    江让的目光浑然被那美人图旁的莹莹的、散发着暧昧光泽的门牌号所吸引。
    307
    青年的喉头上下滑动,他看上去依旧稳重、内敛,是再斯文不过的精英人士,旁人此时若是见到了,也只会以为他是来谈合作或事务的。
    谁都不会将他与下流的情欲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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