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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无灾面不改色。
    “他是我的一个旧相识,许多年未见了。”柳春亭答道,她本想骗殷无灾,可又想一想,又觉得何必。
    “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柳春亭问道。
    “我和他说过话。”
    “你们说过话?”柳春亭一惊,“何时说的?说了什么?”
    殷无灾观察着她的反应,心里冷笑,嘴中却故意道:“他只说认识师父。”
    李重山为何要跟殷无灾说这个?
    柳春亭不免担心,殷无灾是她的徒弟,李重山难道恨她恨到连她身边的人都要害。
    还有殷无灾身上的毒···贺二也是李重山的人,他真的给殷无灾解毒了吗?殷无灾当时在船上喝的那些药真的是解药吗?
    柳春亭越想越急,一时激动,胸中动荡,猛地咳嗽起来。
    殷无灾忙放下碗,手朝她胸口抚去,想要帮她顺顺气。
    柳春亭感受到胸前贴上一片温柔热,不由抬起头,一下撞上殷无灾的眼神。
    她陡然一惊,忙向后躲去。
    殷无灾的手空空地落在空中,他望着柳春亭,脸上却是难掩的苦涩和愤懑。
    柳春亭强装镇定,对他道:“为师要休息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殷无灾对她一笑,若无其事一般,转身就走了。
    他走不久,公生奇就来了。
    他道:“无灾说你今日没有喝药,怎么,还怕我下毒?”
    柳春亭笑道:“不是,我想放一放再喝。”
    公生奇坐在椅子上,盯着她,像是怕她会偷偷把药倒了。
    柳春亭不由觉得好笑。
    屋内安静了片刻,公生奇突然开口道:“是他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谁?”柳春亭诧异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
    公生奇道:“明知故问。”
    柳春亭愣了愣,缓缓道:“他也要我的命。”
    公生奇没有反驳,只说:“他和过去不同,他现在恨极你。”
    柳春亭眼前浮出李重山的脸,心中五味成杂。
    “想来你已经见过他如今的模样的。”公生奇道。
    她问:“那晚的火···”
    “哪一晚?”公生奇故意问。
    柳春亭不解道:“就是我离开李府那一晚···”
    公生奇见状面带笑意,语气却令人发寒:“哦,你是说你绑了飞翎,又刺伤重山那一晚。”
    他握紧拳头,怒视着她。
    柳春亭一愣,继而面色冷下来,她淡然道:“原来如此···李重山也觉得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
    公生奇不作声。
    “火不是我放的。”柳春亭道。
    公生奇哈哈大笑:“谁说是你放的。”
    柳春亭疑惑地看着他。
    公生奇道:“那一晚放火的人是胡清水,伤了李重山的人,是古嵩。”
    “古嵩···”柳春亭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他不是李重山的师父吗···”
    柳春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嘲笑还是该可怜李重山啊,他当初可想到了今日?
    “被最敬重的人背叛,他过去的信仰和追求都成了笑话。”公生奇道。
    “他的师父是个伪君子,他自己也是。”柳春亭道。
    公生奇冷笑道:“你的恶毒真是一丝未减,和当年一模一样,你如此看不起他,当初又何必招惹他。”
    柳春亭默不作声。
    “古嵩为什么要害他?”过了一会儿柳春亭又问。
    公生奇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当时在湖州救了一个人。”
    “凤玉堂!”柳春亭立刻道,“他现在也在李重山身边,但是样子却···”
    公生奇道:“当时要杀凤玉堂的就是古嵩和胡清水,为了夺他的家财,但是你和李重山偏偏救了他,那时候古嵩就对重山生了嫌隙,暗自提防起他来。”
    “就因为我们坏了他的财路?”
    公生奇摇头:“不止如此,重山那时在江湖上名望日盛,古嵩心里早就忌讳他了,他看穿了重山本质上与他不是一路人,他担心日后重山会与他反目,所以干脆就先斩草除根。”
    “李重山真是瞎了眼。”
    公生奇看她半晌,突然道:“他瞎眼的又何止这一桩,你不也是他瞎了眼才招来的祸害吗?”
    公生奇道:“若你当时没有伤他,他又怎么会被胡清水偷袭,李伯父也不会为了救他丧命。”
    李伯阳原来是这么死的。
    柳春亭回过神来,冷笑道:“那晚注定他要输,与我何干!”
    公生奇怒不可遏,再不想看她,站起身就朝外走。
    柳春亭望着桌上的药碗,只觉得耳边呼呼吹过一阵寒风,冻得她打抖,却还只能强忍着。
    公生奇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他回过头,看着榻上仿佛无动于衷的柳春亭,沉声道:“其实你说的对,那晚是他注定要输,他曾对我说,在他救下你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今日,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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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药仙谷内依然如过去一般,幽静非常,但细看之下,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来这里是三座茅草屋,又破又旧,连床都没有,公生奇那时候看着也邋遢不休,一点儿都不像个神医。”柳春亭对殷无灾说,今日公生奇说她可以下床了,她立刻从屋子里出来了,在里头憋了不知道多久,她觉得整个人都发了霉,殷无灾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不说,只是尽心看护她,怕她腿软跌倒。
    不过现在,谷内修得几座好气派的新屋,多了许多生气,柳春亭感叹,公生奇竟也知道享受起来了。
    “听说是公生先生的夫人要他修的。”殷无灾难得说了一句话。
    柳春亭吃了一惊,转身看他:“他竟然有夫人了?”
    她转得太急,人有些趔趄,殷无灾扶住她的手腕答道:“他成亲多年了。”
    柳春亭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殷无灾答道:“是公生先生的徒弟告诉我的。”
    “绿牙?”柳春亭笑起来。
    殷无灾低着头,看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十多年前的遇到的人,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俩人在谷内稍稍走了走,柳春亭就出了一身虚汗,不得不转道回去
    殷无灾说她还没好全,明日还是在床上躺着休息为好。
    “你怎么像个大夫似的。”柳春亭道,她坐在椅子上,后背上又开始一顿一抑的疼,这痛又让她想起了李重山。
    他现在在哪儿呢?还在那艘船上吗?他把自己自己送到这里是什么意思,他还想杀了她吗?
    她突然有许多话想问他。
    殷无灾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冷笑,语气却很从容道:“久病成医,我中毒后在床上躺了许久,也算是没有白躺。”
    柳春亭回过神,她颇有些遗憾道:“我还想着到山上却看看日出,看来是不行了···”
    殷无灾道:“日出每日都有,并无什么稀奇,等师父好了,我再陪师父去看。”
    这之后柳春亭只得又困在屋子内修养,公生奇再不露面了,大概是见到她心烦,只有殷无灾每日来问药。
    时间一长,柳春亭都有些错觉,仿佛这谷内只有他们俩人,殷无灾对她恭敬又关怀,像是一夕之间懂事了,再不似过去那样跟她闹变扭。这变化让柳春亭很欣喜,她难免想起无灾小时候陪在她身畔的日子,说起来,无灾才是第一个真正和她相伴的人,他在她身边的时候比任何人都长,借着教养他,她才学会如何与人相处,也渐渐磨平了一些性子。
    一日,柳春亭在屋子里等着殷无灾来送药,等了半天,来的却不是殷无灾,而是绿牙。
    绿牙长高了许多,身上的肉也没有了,脸上的样子倒没有大变,但性格却变了,他进来放下药就要跑,比过去害羞了许多。
    柳春亭忙把他叫住,问他无灾怎么没有来。
    “无灾今日要喝药。”绿牙跑到了门外才开口,他也没有看柳春亭,只盯着地上,像在找什么。
    柳春亭哭笑不得道:“你做什么?不认识我了吗?”
    绿牙不说话,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柳春亭一怔,她才看见绿牙从下颚到脖子上伏着的一片疤痕,一看就是火烧的。
    她心神恍惚,收敛了笑,低声问道:““那···无灾住在何处,我去看看他。”
    绿牙说:“他和我住一起,你···你不用去看。”
    说完这句绿牙就跑了,柳春亭默默看着敞开的门,一只小鸟落到她门口,啾啾叫了几声就飞走了,她从床上下来,端起碗,一口气把药给喝干净了,喝完之后把碗一放就朝外头走。
    她走到绿牙屋子门口,绿牙不在屋子里,柳春亭叫了几声没人应,她自己推门进去了,这屋子比过去大了许多,桌椅散乱摆着,地上还有草叶干泥。
    她一步步朝里走,药味越来越浓,她绕过一扇屏风,总算看到了床,不仅是床,还有正中央放着一个大木桶,桶里还泡着一个人。
    虽然这人是背对着她,屋内又水汽蒸腾的,柳春亭也一眼认出来是殷无灾,她话都来不及说,慌忙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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